多囊性卵巢症候群(polycystic ovarian syndrome，PCOS)是女性常見內分泌疾患，會影響代謝和生殖系統，是無排卵性不孕症最常見的原因。除了影響生殖之外，它還與個人的一系列精神問題有關，包括神經性貪食症、思覺失調症、雙相情感障礙、抑鬱症、焦慮症和人格障礙等。同時，研究證據亦顯示PCOS特徵之一的雄性素過高症(hyperandrogenism)也會損害胎兒神經的發育。流行病學研究也發現婦女PCOS與子代的多種行為和精神疾病有關，包括自閉症和注意力缺乏過動症等。美國紐約大學學者在此篇回顧性文章中探討其中關聯性的可能生物機制的證據，以及遺傳和各種環境因素之間跨代的複雜相互作用。

孕產婦PCOS與兒童精神病理學和神經發育之間關聯的相關生物學機制

PCOS 與子代精神病理和神經發育問題間的因果關係可能包括遺傳、家庭環境等非遺傳因素、以及懷孕過程胎兒大腦發育受到子宮內高濃度雄性素環境的影響，甚至跨代的交互影響等，概述如下：

• 遺傳的傾向：根據過去相關研究顯示，PCOS和神經精神疾病兩者都有遺傳的傾向，PCOS又與個人的一系列精神問題有關。對雙胞胎、兄弟姐妹和其他一級親屬的研究顯示，PCOS女性的家庭成員雄性素過高症的發生率比一般人群高出許多倍。另外，全基因組關聯(Genome-wide association studies, GWAS)研究顯示PCOS亞型與不同的遺傳變異有關，這些亞型往往有家族傾向。
• 雄性素對胎兒腦部的影響：懷孕是胎兒性別分化與腦部發育的關鍵時期，此時母體、胎盤和胎兒之間進行荷爾蒙的對話。當母體荷爾蒙失衡，會影響胎兒的大腦發育，從而影響精神病理和神經發育。胎兒大腦對性激素(如雄性素、雌性素)尤其敏感，大腦皮質區在產前期間具有高濃度的性荷爾蒙受體，這些受體在產後會大幅減少，因此妊娠期是性荷爾蒙影響大腦組織發育的關鍵時期。
• 甲狀腺激素與胎兒腦部的發育：甲狀腺激素在PCOS與後代精神病理學和神經發育之間提供了另一個潛在關聯。PCOS會增加某些甲狀腺疾病的發病率，如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和亞臨床甲狀腺低下症。而一些甲狀腺疾病，如亞臨床甲狀腺低下症，也會增加PCOS的發病率，並加劇代謝和生殖障礙。由於甲狀腺激素調節大腦發育過程，包括神經元遷移、分化和髓鞘形成，PCOS婦女甲狀腺功能障礙可能導致後代神經發育受損。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母體甲狀腺功能障礙，尤其是甲狀腺功能低下症，與後代認知發育遲緩、過動症、自閉症等神經發育障礙的風險增加有關。儘管在生物學上是合理的，但甲狀腺激素在PCOS 與神經發育之間關係中的潛在作用尚待研究。
• 孕產婦肥胖/胰島素阻抗與後代精神病理與神經發育：流行病學研究顯示，肥胖與後代的認知功能和心理健康有關，與自閉症、過動症、注意力不集中、負面情緒、和情緒障礙等不良神經發育結果的風險增加有關。孕期的肥胖會誘發胎盤和子宮內炎症和氧化應激，在人類和動物研究中，這種產前炎症加劇的狀態與不良的後代神經發育結果有關。肥胖還會導致母體荷爾蒙的變化，尤其是甲狀腺激素，進而影響胎兒腦部發育。胰島素阻抗和隨之產生的高胰島素血症也影響很多PCOS 婦女，導致患2 型糖尿病和妊娠糖尿病的風險更高。相關研究顯示，在子宮內暴露於高血糖會導致後代出現神經認知和行為問題，這可能是由於胎兒大腦炎症增加所致。高胰島素血症還會增加患有PCOS 婦女的高雄性素血症，間接影響後代神經的發育。
• 生育力降低、不孕症治療和相關出生結果：並非所有PCOS婦女都有受孕困難，但其中許多婦女會面臨此問題，尤其是有排卵障礙的PCOS表型。不孕症治療如服用排卵藥或試管嬰兒療程都可能提高多胞胎妊娠的機率，而多胞胎妊娠是早產和低出生體重的已知危險因子，相關文獻顯示早產和低出生體重與不良兒童神經發育風險的關係，包括自閉症和過動症。另外，不孕症的婦女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受孕，從而提高自己和伴侶的受孕年齡。而父親高齡是後代神經發育問題和精神病理的獨立危險因子，包括自閉症、過動症、思覺失調症 雙相情感障礙、焦慮、抑鬱和飲食失調等。
• 與孕產婦精神病理學/壓力相關的多方面風險：母親的精神和人格障礙是後代多種精神病理類型和神經發育問題的已知危險因子，而母親飲食失調與較高的多種兒童精神病理有關，如過動症、焦慮、抑鬱、和人格問題等。PCOS婦女可能面對的不孕症、不孕症治療都可能帶來壓力，先前的文獻顯示，與沒有PCOS 的人相比，患有PCOS 的人的抑鬱和焦慮評分明顯更高。而在孕期，母親暴露於壓力會部分通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 (HPA)軸等生理系統，影響後代的神經發育，釋放皮質醇，通過胎盤直接影響胎兒，改變胎兒的大腦發育。慢性產前壓力與胎兒大腦海馬體、杏仁核和前額葉皮層的變化有關，這些區域涉及情緒調節、記憶和執行功能。許多文獻支持，長期產前壓力與後代過動症、自閉症、焦慮、抑鬱、攻擊性行為的風險增加有關。儘管後代的神經發育障礙可能是由遺傳、母體生理、孕期變化引起的，但隨後暴露於母體PCOS 相關精神疾病和相關危險因素，在兒童時期也可能有影響。
• 內分泌干擾化學物質(Endocrine-disrupting chemicals，EDC)的潛在作用：EDC中文俗稱環境荷爾蒙，化學結構與荷爾蒙相似，身體會誤認，進而影響體內荷爾蒙的運作。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PCOS可能與接觸EDC有關，EDC在消費品和建築環境中無處不在，最有力的證據是雙酚A (BPA)，這是一種用於製造聚碳酸酯塑料和環氧樹脂的雌激素化合物。在懷孕母鼠暴露於BPA 的研究中，幼鼠會出現類似PCOS 的表型。

結論

    過去的文獻顯示母體PCOS與後代精神病理學和神經發育之間的相關性，其中的影響機制尚未完全明確，可能是遺傳、環境、家庭等多種因素跨代的相互影響，且可能因不同的PCOS表型而異，仍需進一步的探討。應加強PCOS婦女懷孕前、懷孕期間、甚至產後的心理照護及支持，並避免生活中環境毒物的暴露，提升婦女生殖與整體健康，以及下一代的身心健康。

(參考文獻：Maternal polycystic ovarian syndrome and offspring psychopathology and neurodevelopment. Human Reproduction, 2025, 40(7), 1257–1265 )